史进是少华山的大当家,虽然杀人放火、劫掠良善的事情没干过,但带人攻打地主豪强借粮借钱的事情没少做,说他混黑道也不为过。
武松连连给史进打眼色,史进似乎明白了武松的意思,闷声“嗯”了一下。
“你们这些江湖浪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脑袋里没有半点墨水!纹身这么高雅的事情,都让你们糟蹋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武松。
这时不是该追究龙纹的事情吗?可郑通似乎没这个意思。
难道郑通要看在武松的面子上放过史进?可这是欺君大罪,郑通会为一个刚刚认的师侄冒这么大风险吗?
郑通用指头虚点武松道:“二郎,以后交友要谨慎,你是正途出身之人,还是少与江湖上的朋友走动,会耽误你仕途的。”
“你叫王达吧?算你小子走运,给你纹身的师傅应该出自宫中,懂得利害关系,所以给你纹的是蟠螭纹,而非龙纹,否则老夫现在就可以把你格杀当场,拿你尸体回去领赏。”
蟠螭[pán chī]纹是中国传统装饰纹样的一种。
螭是传说中一种没有角的龙属蛇状神怪之物,张口、卷尾、蟠屈,有的作二方连续排列,有的构成四方连续纹样。
史进身上则是经刺青师父改良后的九方连续纹样,并非大家想象中的九条苍龙盘身护体,这在当时是逾制欺君的大罪,不用郑通出手,当年华阴县令早就把史进拿去问罪了。
当时几人闻言都是身子一抖,刚才就连柴进都没想到纹身纹样犯忌讳这件事,此刻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才若真要出了事,就算柴进辩解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王达也于事无补。
武松最快恢复过来:“不逾制就好,不逾制就好。那师叔刚才为何又要看王达的手臂?”
郑通瞪了武松一眼道:“陕地的匪首喜欢在左臂纹青龙,右臂纹白虎,我得确认一下。”
接着郑通又对史进道:“小子,虽然蟠螭纹不算逾制,但近年儒风大盛,万一有人以此做文章,你依然难逃一死。所以越王府和御前的蹴鞠赛你都不能参加,以免害了你的队友。
另外,在汴梁期间把衣服穿好了,尤其出门的时候,热死也不能脱衣服。皇城司那些密谍可分不清蟠螭纹和龙纹的区别,落到他们手中你也是死路一条。”
史进只觉冷汗直冒,这些他之前真没有想到,今天幸亏碰到这位面慈心善的老宦官,否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史进还在发呆,武松呵斥道:“王达,还不谢过郑公公!”
史进闻言立刻躬身行礼道:“多谢老大人指点,今日大恩没齿不忘。”
郑通摆摆手道:“不用谢,这事就过去了。二十九日,其余人等在越王面前好好表现就行。好了,你们继续练习吧,不用管我老人家。”
说完郑通就拢着手离开了蹴鞠场,武松等人立刻跟上来恭送。
“师叔,您老人家再帮其他人把把关,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武松屁颠屁颠跟上去,比刚才更殷勤了。
郑通压低声音道:“你小子少来试探我。我听说有朝中大员要举荐你,你以后还是少与江湖中人来往,免得犯了官场忌讳,被人弹劾。”
武松低声解释道:“弟子落难时蒙柴大官人收留,当时承诺帮他赢下御前蹴鞠大赛,人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我就招揽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踢完御前蹴鞠大赛,我就遣散他们。”
郑通斜睨了一眼柴进,突然用上凝音成线的传音功夫。
“二郎,你记住。若想在大宋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忠义’二字只能用于皇上!柴家不过是昨日花黄,这次御前蹴鞠大赛后,你要立刻与柴家划清界限,这才是自存之道。”
武松点头道:“多谢师叔提醒。”
另一侧柴进竖起耳朵也没听到郑通的最后一句话,更不好询问,只能跟着武松有样学样感谢起来。
武松和柴进一直将郑通送到鱼龙帮门口,见他上了骡车远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柴进随即将一份做工精细的名帖递给武松道:“这是越王府的名帖和邀请函,二十九日是越王嫡长子的九岁生日,他邀请我们去王府踢一场邀请赛助兴,你们要认真准备。”
武松接过名帖随手翻开道:“那就是后天了,这个时候安排一场比赛,恐怕不那么简单吧?”
柴进点头道:“朝中有人要捧杀咱们,所以皇上派越王来摸摸咱们的底。”
武松皱眉:“那这场比赛不好踢,我们是应胜呢,还是该败呢?”
柴进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道:“如果那天只有咱们和越王府的人在,输赢都无所谓。但我听说军方也要派人观赛,那我们只能全力争胜了!”
“这是为何?”
柴进苦笑道:“朝中武将派对年初征夏之战的奖赏颇为不满,总想借机在皇上面前展示一下实力,多讨些好处,因此建议御前大赛军方也出一队。
这样原来的四支队变成了五支队,前两轮两两淘汰,两胜的队伍最终挑战皇家队!”
武松皱眉道:“时间这么紧,原来两场比赛变成了三场,皇家队以逸待劳,迎战已经踢完两场比赛的队伍,这有失公平吧?”
“世间哪有公平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宋天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柴进这会儿又显得十分淡定,这个安排和他预想得差不多,只要柴家蹴鞠队能打进决赛,即便最终输了,场面上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可以拿到更多的同情分。
武松耸耸肩道:“本来想给大官人汇报,咱们这次来的球员有点少,得设法补充一些人员,这需要宫中批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柴进转身面对武松,认真打量了武松半天才道:“二郎这么想赢这次比赛?”
武松目光毫不犹豫地迎了过去:“是的,原本只想全力以赴对得起大官人即可,但得知有人出阴招使绊子后,我就有了倾尽所有的想法。”
“二郎求胜心这么强,究竟是为了我柴家呢?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我听说有大人物在皇上面前推荐了你,这次御前蹴鞠大赛确实是个露脸的机会。”
武松轻哼一声:“武松再不堪,也不至于用柴家的名誉做垫脚石。若大官人不信我,那我可以退出此次比赛。”
柴进闻言皱眉,瞪了武松很久后才缓缓道:“好,这次御前大赛你全权负责,但赢了皇家队的后果你也要自己承担!”
“谢大官人!”
柴进走了,走得有些匆忙,心头憋着一团火气。
而洪彦从头到尾也没机会与武松单独说话,只在柴进上车后,与武松匆匆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