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的脸!
动辄就以腹中胎儿来威胁我!
要不是重生归来,我清楚她和林泽的苟且,还真被她拿捏住了。
我眼睛喷火,怒斥:“不怪她怪谁!她只是怀了个孩子!并不是揣了个免死金牌!”
“不夸张的说,今天的反应但凡是慢了0.1s!那么,不仅我们所有人会死,大坝崩塌后,洪水倾泻,就连沿岸的楼房农田也会被冲毁,会有无数的人死于非命,无数个家庭破灭。”
“这么大的责任,到底谁来承担,是身为水利工程师的我,还是大坝安全管理员的她? !她只是一个孕妇,但不是废物!”
“职责在身,她有必要对生产安全复杂,对所有队友负责,必要时甚至牺牲自己!”
副工被我的气势震得不能言语,只是抱歉的看了一眼林柔,没再说什么。
林柔用‘要你好看’的眼神狠狠瞪我。
风波很快传到了大坝总监那里。
总监在广播里喊话让我们去议事厅谈话。
“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严重工程事故!对下游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让我怎么写汇报,怎么给上级交差!今年的报表会有多难看!!”
林柔抽泣着,伤心的不能自已。
“我只是个安全管理员,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卡在上层电梯里,大水涌来的时候,我刚好逃过一劫,等我慌乱跑出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她狠狠的瞪向我。
“当时我拼尽全力的呼喊,祈求孩子爸爸把我从电梯里救出来!他一个工程师,哪至于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他要是立即把我救出来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到组织禀告的,根本不至于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呗。
林柔哭着指责我:“但顾言就是这样的,大男子主义,他犟起来连孕妇都打!呜呜呜,我只是一个孕妇,我能怎么样……”
林泽浑身湿乎乎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林柔哭成这样,更是心疼。
他当众把她拥入怀中,连声安抚:“姐,这都是顾言作出来的混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向来都是温柔善良,尽职尽责的,没有人会怪你什么。”
我看着‘郎情妾意’的样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林柔卡在电梯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怎样,但储水钢管接头有问题,我立即去检修,并按照规章制度,事先去切断电源,这有什么问题?”
“还有某个耳朵不好的人,我明明说过,等我切断电源,给你发信息确认好后,你再去移处电缆,但是你做了什么?”
林泽被我说的心虚,他踏前一步,好似虚张声势一样 :“救人要紧!我姐肚子里还有胎儿,稍不留神就是一胎两命!无论如何,两条人命应该排在前面!”
这话说的‘避重就轻’,根本不提他擅自切断电缆的事。
“再说了,你可是大坝的总工程师,面对紧急情况,难道你一点应对方案都没有吗?这不是你的重大失责,难道还想把责任推脱到我一个普通消防员身上不成!”
听着林泽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整个仓房被淹了,直接经济损失就达到几百万!
被大坝的水冲垮的农田地基,损坏的民生建设,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洪水再肆虐下去, 那么就会不知伤亡多少人,酿成重大安全事故。
而我们大坝的所有人,都会被钉在建工史的耻辱柱上!
上辈子,即便是当地政府在最快速度响应并抵达现场救援,但沿岸已经造成了难以计数的惨重伤害,那些失去子女亲人的悲痛哭嚎声,我至今难忘。
看我一时不做声,林泽以为我退缩,口气越发的张狂了。
“这不是你的全责,难道还是我的错!身为总工,你的专业素养去哪了,没有经过相关安全培训吗?面对突发情况,就一点风险应对能力没有吗?”
“我只是个普通消防员而已,我都懂得的事,你怎么会一点不懂?!”
“我都不知道你的建工证书是怎么考出来的!难道是花钱找人替考了!”
林泽话里话外,都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目的就是为了让承担大坝失事的全责。
我心寒不已。
林泽高中就辍学,是我亲自辅导他考出了消防许可证,又到处找关系送礼,才给他谋得了临时消防员的职位。
只要他的无功无过,我就能向组织申请,让他能得到正式岗位。
甚至林柔这安全监管员的职位,也是我想方设法保住的。
可是这林家姐弟丝毫不记我的恩情,出了事,第一时间推脱到我的身上!
怒火窜起,我抬脚手,冲着林泽狠狠踹去。
嘭——
林泽猝不及防,被我踹的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他满脸是泥,形容狼狈。
愤怒让我脸庞涨红。
“我真是后悔当初带你带到大坝!更后悔亲自教导你,应该如何做事,如何履行职责!”
“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连他人的性命都不顾!不仅辜负了守望相助的队友,也辜负了沿岸的百姓对我们的信任。”
“林柔是怀孕了,但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待我们去救!”
“如果大坝真的被冲垮了,造成沿岸数百人死伤,那么就算我们整个组祭天,也不足以去给那些冤魂赎罪!”
想到是淹了后怎么被我救出来的,劫后余生的同事都为我打气,被非涉事的工作人员也目露侥幸。
林柔起先还嗫嗦着不会言语,这下反应过来,用问责的口气问候我。
“这件事完全就是你的责任,跟林泽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确是救了人,但若不是你的失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祸事发生!你得负起全责!!”
我只觉得这女人可笑极了。
“你说我全责就是全责?你是谁啊,天王老子吗!”
“我顾言到底是怎么紧急救援的!这么多同事都看到了,你是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做假证吗?你以为你林柔是谁,好大的面子!”
林柔脸垮了下来,但她挨近过来,强硬抓着我的手不放。
“林泽还年轻,如果摊上这样的事,被记录在案,他以后再想找个像样的工作就难了。你也知道,他高中就辍学……”
说话时,她秀眉拧紧,腹部微微后缩,隐隐有血丝流了出来。
“嫂子你没事吧?顾工只是说话有点直,他是你老公你别计较!”
队员们被吓到了,忙着给她喊救护车,女同事感同身受,也难免为她说话。
“好,这么会大义灭亲是吧?你就去告诉他们,为什么我让林泽查看的电缆会忽然断掉,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都不介意,我当然不会介意。”
4.
林柔倒吸一口气,踉跄着后退,嘴唇嗫嗦,“我不……”
她定了定神,又强调:“休想转移责任!这根林泽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此刻,就连同事们都感到不对劲了。
明明我是林柔老公,她甚至还怀着我的孩子,但是话里话外,却要我认下所有责任,这不符合基本逻辑。
我声音高亢:“我放过你,但那些被洪水冲垮了家园田地的人呢,受害者的冤屈和痛苦,又有谁来补偿他们?如果我的动作再慢一步,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吗!”
我记得,前世这一场事故,被评为安全重大事故,死了很多人,有的比林柔还要年轻。
而在发生这样的事,林柔和林泽甚至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他们拿着我的临终遗言,堂而皇之地将所有责任推脱到我身上。
我被怒火无处发泄的受害者及家属掘了墓,鞭了尸!
那种痛苦和憋屈,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抖哀嚎!
重生归来,这对姐弟,我无法原谅。
同事们看我这个老好人发这么大的火,都是不敢多劝,也不敢多说。
我很严肃的表示:
“这件事的原委,我会向有关部门如实禀报。至于上面会怎么发落……是我本人的责任,我一定承担, 绝不推脱!”
林柔听了这话,呼吸一颤,身形晃悠,摇摇欲坠。
林泽连忙过来扶住她颤抖的身躯,看向我的眼神满是谴责。
“这只是你片面之词!”
“你是总工程师,大坝内发生的任何事故理应是你的全责!”
“组织凭什么要维护你!”
我看着脸色煞白直打颤,语气冷淡的没有情绪。
“林柔,还有你这个脑残弟弟,最好奉上认罪书,组织看在你们年轻的份上,也许会从轻发落。”
林柔直接晕倒过去。
真是没用的女人!
没管总监在后面的唾骂,我径直走了出去。
出去巡查时时,一个老哥们满头大汗的迎了上去。
“顾言哥,坝长让你立即过去招待所一趟。”
我就奇怪,坝长不是去外地开会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哥们一脸担忧,“受害者家属在闹事,举报邮件都发到水利局去了,要求我们给个交代!”
“大坝忽然产生事故,洪水倾泻,受害者觉得我们大坝有监管失利之责,要求我们有关人等必须受到惩罚。
当然,我就是那个做错了事的有关人等。
受害家属围在我们大坝出入口,连出去运送蔬果的货车都堵住了,
群众的用意很显然,不给他们一个交代,直接给我们断水断粮!
坝长确实吓住了,所以出发半路,立马赶了回来。
我过去路上,同事焦头烂额的,一直在为我担心。
“总之这次是摊上大事了,兄弟你就说怎么办呢!”
“林家姐弟都是你带进来的人,林柔更是你未婚妻。你们三全部都是需要负责的有关人等!坝长这次的态度,摆明就是要你认下全责啊!”
“可是顾言哥你劳苦功高的,这些年干活最多最卖力的就是你!这次事情完全就是意外,不能全怪在你一个人头上啊。”
我安慰哥们不要多想。
坝长确实脾气不好,但他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到达招待所,我推开大门,迎面就被一把茶杯砸了过来,当场头破血流。
“就是他的!全是他这个害人精祸害你们的!”
林柔指着我的脸,对群众那么说。
林泽紧紧牵着怀孕的林柔,生怕她出什么事一样,
接到坝长指令,林家姐弟坐车过来的,比我快。
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抵达。
受害者及家属情绪很大,恨不得让我以死谢罪。
坝长坐在主座,对我招招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言,我对你是寄予厚望啊!可你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我必须要给群众一个交代,今天你就回去,收拾东西走人吧。”
群众恨不得在我身上钉穿个洞来。
“畜生!我们全家都指望着那十亩薄田过日子,家里的楼房是今年刚盖好的,还指着用来娶媳妇过日子的,这一切全让你毁了,全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毁了!”
‘畜生’、‘狗迷日眼的东西’,‘这种害人精就该下地狱’
和前世一样,我快被唾沫星子喷死!
“多少人因为你家破人亡,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还活着干什么,就该下地狱忏悔去!”
我确实有一定过失,但这不是我的全责。
我横臂挡在脸前,淡定回道:
“我已经尽到了一个水利工程师的职责,我在大坝内做的所有事,都是严重遵守了规章制度,不信你们可以调取监控视频,或者等待上面层层盘查,再给你们一个结果。”
“我顾言,无愧于心,经得起任何的检验。”
林泽撇来一个‘看你怎么编’的眼神。
“我是姐姐一个肚脐连着生出来的,她是什么样的,我当弟弟的不知道?姐姐怎么忍心伤害那么多无辜家庭,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忽然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姐姐怀孕,你该不会要姐姐念在‘宝宝之父’的的情分上,要姐姐为你认下所有的罪责,给你当替罪羊吧。”
“顾言,你竟是这样的人,是我看错了你……”
林柔更是泪眼斑斑的看着我,颤颤不能言语。
那些被冲毁了楼房的受害的,情绪激动的,冲过来对着我连踢带踹。
“我打死你!害我娶不上媳妇!老子打死你!你这种害人精活该下地狱!”
林泽面向所有人,走到中间,扬高声音 :
“你们都被他骗了!顾言所谓老好人的人设,全是演出来的!”
“姐姐刚跟我说了,私底下顾言对她动辄打骂呢!一个会对怀孕的未婚妻家暴的男人,能是什么好种?”
“依我看,这次安全事故,也是他暴力基因发作,故意的吧,没准他就是个反社会人格!”
我抬眼一看,林柔脖颈上确实有红痕,但那根本不是被打出来的,很明显就是欢爱后的吻痕。
但是这不妨碍情绪激动的人们就是瞎!
我被钉死在家暴男、社会危险暴力分子的耻辱柱上!
群众一拥而上,对我一顿痛殴。
同事们过来帮我,但架不住民怨沸腾。
我被揍得浑身无处不痛,刚想爬起来,林泽却 阴来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腹下。
钻心的疼痛传来,我痛的面色惨白。
坝长高坐在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语气怜悯:
“你是大坝的总工程师,大坝内所有安全事故,理应由你承担。这件事我已经查的很清楚,看在你过去劳苦的份上,我不追究你更多责任。你,立即辞职走人。”
林家姐弟眼里流露出得意。
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同事们有些不忍,但坝长发话了,他们不得不照办。
5.
“只是辞职走人吗?对我这样的害群之马,不是应该狠狠批评,狠狠惩治嘛!”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当着所有人的面念了出来。
“2015年10月,事发水利某施工单位某工程局被行业内通报并罚款200余万元,秋某作为事故的管理责任人,被处以上一年收入120%的罚款。”
“夏某作为事故的直接责任人,但因已经身亡,免于追究。
“何某作为事故的间接责任人,被处分并被免职。”
这是水利行业的真实事故案件。
行业内的人都很清楚。
还是近年的,很容易对标到这次事故。
同事们都议论纷纷起来。
我摊了摊手,笑着说:“所以,我顾言,作为这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并且没有身死,按照规章制度,是不是停薪留职,等候提审。”
“如果我现在离职,滚去别的地方,那岂不是显得,好像我在畏罪潜逃一样!”
同事们哇了一声,露出恍然的表情。
坝长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异样。
“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年纪大了,这事发突然,难免会有点……”
我打断了他的话。
“从我进入大坝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恪守本职,全面落实各建群生产责任,严格履行相关方一体化管理要求,健全现场的规章制度、作业规程、风险辨识,和……”
我抬眼,幽幽的看向了坝长。
“您说,风险辨识,后面那句话,是什么。”
坝长表情一下子僵硬住了。
所有人也都是看着他。
“这…这……”
他嘴唇嗫嗦了半天, 都没吐出个完整的字来。
我冷笑:“所以,坝长作为管理责任人,连最最基本的规章制度都背不出来吗?所以,坝长到底有没有把上面的律令,还有信赖我们的百姓放在心上啊。”
我又看向了林柔。
“身为大坝安全管理员,你的职责是对从业人员的安全教育培训,加强施工现场安全管理和高风险旁站监护,及时制止违章行为。”
“但是你做了什么,事故发生的时候,你非但不反思自己,反而还把所有责任都怪在我头上!”
“不不不不!这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没有及时卡在电梯里的我,我怎么会履行不了自己本职!”
林柔就是这样,她总是这么理直气壮。
即便是她的错,她总有理由甩锅到别人身上。
她最擅长说的就是,要不你怎样……也不会怎样……
这样的句式,上一世我还真被她整懵逼了,但现在我不蠢了。
“林柔,我如果是直接责任人,那么你和林泽都是间接责任人!而我们德高望重的坝长,更是管理责任人!”
坝长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林柔和林泽也是如丧考妣的表情。
很显然,这是三人紧急窜通好的,要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进入他们的圈套。
之后,我被停薪留职,接受调查。
上面派了专家团队过来,很快调查出事态全貌。
我的确有错,但属于间接责任人,林柔也是。
林泽,是直接责任人。
而坝长,则是管理责任人。
我们各被惩处,坝长被罚最多。
但因为贡献突出,而且有同事们为我求情,所以我还是留在了大坝,继续为人民服务。
林家姐弟丢尽脸面,当然不能留了。
离开大坝那天,林柔紧紧攥着我的袖子,哭着对我说还爱我,求我原谅她。
我指了指如丧考妣的林泽,笑着说:“跟你孩子父亲说去吧!”
林柔表情跟撞了鬼一样。
后来,因为一个援非项目,我被派去凯恩吉水电站,进行溢洪道水下修复项目。
那边中方缺乏会潜水的工程师。
我独自下水,对水电站3台发电机组进行了修复,出了大力。
事后,组织对我大为嘉奖,并向上禀报我的特殊贡献。
后8年,这三台机组运行稳定,持续贡献了该电站一半以上的发电量。
“谢谢天朝叔叔,谢谢天朝叔叔! 您们建的水电站真的太好了,新搬进的这个学校很漂亮,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再也不用在破房子里上课了。”
当地的小孩提着鲜花水果来看望我,以及与我一同的中国建设者们,非常激动。
在村长姆万扎带领下,土著们都拿出了家里最好的当地美食来招待来自远方的客人。
晚宴就设在小学操场的一棵大芒果树下,大家不停地诉说着对天朝建设者的感激之情。
村民们搓搓手,难掩激动。
“之前哪里想得到,我们这么穷的地方还能建上集镇,有学校、有医院……天朝朋友帮我们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甚至当地几个黑妹妹激动地要组团嫁给我,吓得我连连摆手。
同来的建设者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此后多年,我一直服务于援非建设。
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
年轻的我站在大坝上,不厌其烦的对着下面建设者一遍遍宣告。
“安全生产,警钟长鸣;以案为鉴,防微杜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