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时间,太子府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跟在我身后的白锦书和孟南姝二人更是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就跌坐在了地上。
只有我淡定的跪在地上,认真行了一个礼。
「民女许云笺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年不见,不知皇上是否安好?」
主位上的皇上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问朕是否安好?」
所有官员和文人看见皇上用如此熟稔的语气跟我说话,都忍不住抬眼打量起我来。
就连坐在皇上下方的太子也朝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却不受丝毫影响,直接咧嘴一笑,「民女自然记得,民女心里一直都记挂着皇上呢!」
皇上听后原本严肃的眉眼终于松动了一点。
但他依旧再次冷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你爹来信告诉朕,你负气离家,进京赶考,已经有三年不曾回去了。」
我无奈扶额,「这事也不能全怪民女啊!」
「我爹那个老顽固,非要我跟他学习经商,但皇上你是知道的,我一心只有圣贤书啊!」
「这不就只能离家出走了!」
「皇上,我爹他可真狠心啊,当真一个铜板都不给民女,民女这三年过得很是辛苦呢!」
正因如此,白锦书才会一直坚信我和孟南姝一样,都是进京赶考的女书生。
就连我随口胡诌的谎话他也深信不疑。
但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父亲不仅是江南首富、大燕国赫赫有名的皇商。
更因年轻时救过皇上一命,和皇上成了拜把子的异姓兄弟。
每次皇上下江南,几乎都是住在孟家。
我也相当于是皇上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不懂事,我就总喜欢戴着各种面具在皇上面前瞎晃悠。
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皇上会认不出戴着面具的我。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跟白锦书提过,我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但白锦书只以为我读书读傻了,痴心妄想呢!
于是我便也不再提起这事了。
我当时想着反正早晚都会带他回江南的。
到时候他亲眼看见了就会相信的。
现在想想,还好他当时不相信。
不然我真说我要嫁给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男子,我爹该真的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活该!」
「你还有脸说你一心只有圣贤书?怎么没见你考个功名出来给朕和你爹好好瞧瞧!」
「朕还一直都在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来给朕请安?」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更没想到再见时,你竟然想扮成别人的样子糊弄朕!」
「朕记得今年的新科女状元是叫孟南姝,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座所有人都能听出皇上最后一句话里包含着的怒意。
纷纷吓得跪地叩首。
白锦书和孟南姝更是吓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见皇上似乎真有些动怒了,我老实回答道:
「皇上,民女也不想这样出现在您面前的。」
「可是有人拿人命威胁民女,民女不得不来啊!」
6、
「大胆!」
这下,整个府内更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皇上息怒」。
皇上一脸怒容地看向我,「许云笺,你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说不清楚,就算你爹亲自来求情,朕也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我跪在地上再次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说道:
「皇上息怒,要是气坏了身子就是民女的罪过了。」
「今天到场的可不止是民女一人,咱们的女状元也来了,不妨先让她来说一说。」
「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要举报民女污蔑咱们的金科女状元。」
皇上自然是听出来我话里有话。
他怒喝道:
「好你个臭丫头,竟然也学会跟别人一样说话拐弯抹角了!」
「有什么话就跟朕直说!」
「你说的金科女状元在哪?」
我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指了指白锦书和孟南姝的方向。
「这位就是我们今年的女状元孟南姝孟小姐,她旁边的是她的竹马白锦书白公子。」
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瑟瑟发抖的白锦书和孟南姝。
皇上的目光更是直直看向孟南姝,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你就是孟南姝?」
孟南姝连忙往前爬了几步,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民……民女正是许……孟南姝。」
皇上眯着眼打量了孟南姝片刻,然后才道:
「那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会让孟家丫头来冒充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的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
孟南姝一听自己的脑袋要保不住时,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皇上身边的太监见状,连忙吩咐人朝着孟南姝泼了一桶冷水。
孟南姝瞬间就被冷醒。
皇上再次开口,此时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你要是再晕过去,下次泼在你身上的就不只是冰水了这么简单了!」
「赶紧给朕老老实实给朕说清楚!」
孟南姝已经从我和皇上的对话中看出了皇上对我的态度不一般。
她也猜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穷书生。
此时的她自然不敢随便攀咬我。
在对上我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她飞快的转移了视线。
她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
「皇上,民女知错了,民女不该请人来冒充自己,但民女是有苦衷的啊!」
「哦?有苦衷?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要找人来冒名顶替呢?」
孟南姝连忙回答道:
「民女出身贫寒,自小只喜欢读书,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自从民女收到皇上的旨意后,终日惶恐不安,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惊扰了圣驾,这才想出让人顶替我来面圣的馊主意。」
「皇上,民女真的知错了,求皇上恕罪!」
皇上听后,拿起茶杯看似饶有兴致地又问道:
「既然不敢面圣,那你为什么又要扮成婢女的模样跟在后面呢?」
孟南姝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想了半天才说:
「民女……民女只是怕请来的人在皇上面前出丑,这……这才跟着一起来。」
下一秒,皇上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朕看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到现在了还敢戏弄朕!」
「你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
7、
就如孟南姝所说的那样,她其实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
所以当她看见震怒的天子时,早就吓得理智尽失。
只知道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原谅。
突然,她瞥见了一旁一直低垂着头的白锦书。
她连忙指着对方大喊道:
「皇上,都是这个男人教唆民女的!」
「所有的坏主意也都是这个男人帮我出的!」
「皇上,民女也是受害者啊!您就饶恕民女吧!」
原本就害怕到不行的白锦书见孟南姝竟然为了脱罪,想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一人的头上,心里又怒又慌。
「孟南姝,你乱说什么呢?」
他也往前面爬了几步,朝着皇上一边磕头一边道:
「皇上,草民是冤枉的啊,都是这个人为了脱罪污蔑草民啊!」
「草民……草民只是……只是……」
白锦书环顾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对了,皇上,草民是许云笺的未婚夫!」
「云笺,你快来帮我说说话啊!」
说着,他还想伸手抓我,但被我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闻言,皇上突然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许云笺,这男子说是你的未婚夫?」
「难道你离家出走的这三年就在外面花天酒地吗?」
「如果真是这样,朕真的要替你爹好好管教你了!」
我自然听出了皇上话里的滔天怒意。
我赶紧收起脸上看好戏的神情,连忙摇头否认道:
「皇上,你可不能听这个男人乱说啊,民女可没有什么未婚夫。」
「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况且,就是这个男人调换了民女和孟南姝的答题卷,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是民女的未婚夫呢!」
我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在科举考试中调换考卷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啊!
尤其当今皇上格外重视科考,特别是开放女子科考后。
基本每一位新科状元都能得到皇上的亲自召见。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科考的主意。
有官员徇私的,有考生舞弊的。
但是在被发现后,那些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考生直接被赶出了京城,终身禁考。
官员则被皇上抄家问斩了。
从那以后,便没有官员和考生敢动什么歪心思。
没想到太平了这么多年,有人就忘记了当年圣上的雷霆之怒。
竟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果然,皇上脸色铁青,声音更是冷的吓人:
「你说你的试卷被人给调换了?」
我点点头,「是的。」
「皇上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将新科状元的试卷取来看看。」
「民女的字还是皇上亲手教的,皇上定然能看出那张考卷是民女的。」
皇上看了看一脸坦荡的我,又看了看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白锦书和孟南姝。
他哪里还需要派人拿来什么试卷啊!
「好,好得很啊!」
「这就是朕的好官员,好子民啊!」
「来人,把地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给我送到刑部去好好审问!」
「我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
「记住,所有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许这两人死了!」
8、
太监一挥手,立刻就有几名侍卫上来抓人。
孟南姝眼神呆滞,脸色一片灰白。
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侍卫看都没看她一眼,上来就直接扣住了她的肩膀。
下一秒,她的下身立马飘出来一股子尿骚味。
别说在场的官员了,就是太监和侍卫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就这样的人还差点成为了女状元,想想都觉得讽刺。
孟南姝并没有过多挣扎,任由侍卫将她带走。
反倒是白锦书很不配合。
他哭喊着地挣脱了侍卫的手,然后跪到了我面前,死死抓住我衣服下摆。
因为恐惧,他的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模样看上去甚是吓人。
可白锦书本人却不自知。
他还在努力对着我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云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都是孟南姝哄骗我的,是她骗我说如果她考不中的话,就会被她爹卖到青楼。」
「她还用小时候她救过我一命的事来威胁我,我这才不得不帮她的啊!」
「云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让皇上放过我吧!」
「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云笺,你就帮帮我吧!」
看着面前大哭的男人,我的心里不再有丝毫波动。
真心悔过也好,假意求饶也罢。
等待他的自然是刑部的审判。
我将自己衣服从他手里扯了出来,侍卫立马上前将他拖走。
随着二人被拖走,这场闹剧也终于落下帷幕。
皇上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这才对我道:
「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清楚,如果状元真的是你,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我连忙再次跪地叩首,「谢皇上!」
皇上大手一挥,「行了,起来吧!」
「好好的一场诗文大会,都被你给搞砸了!」
我立马赔笑,「是是是,都是民女的错。」
「民女一定让给我爹多送些奇珍异宝给皇上把玩,就当是民女给皇上赔罪了。」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朕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不过你爹上次送我的安眠香效果不错,这次让他再送我一些。」
这时,一旁的太子忍不住开口道:「父皇,这位小姐到底是谁啊?」
听见太子的声音,皇上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容。
「她就是朕经常提起的江南孟家那个小丫头许云笺。」
「从小就是一个顽皮丫头。」
「你看这不几年不见,一见面就送朕这么大一份大礼!」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
然后连忙给太子行了一个礼。
「民女许云笺参见太子!」
温玉太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父皇有三个儿子,你怎么知道孤就是太子的?」
「民女曾听闻皇上的温玉太子最喜欢穿红衣,恰好今天太子身着的就是红色!」
温玉太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再抬头时,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那你觉得孤穿红色好看吗?」
「自然是极好看的!」
「不错,你果然如父皇所说的那般讨人喜欢!」
一旁的皇上一听不乐意了,「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臭丫头讨人喜欢了!」
温玉拱起手行了个礼。
「父皇,儿臣看上许云笺了,儿臣要许云笺做儿臣的太子妃。」
9、
一天时间不到,白锦书和孟南姝就已经受不住刑部流水的刑罚,将所有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白锦书无意中得知这次负责监考的考官有把柄落在他父亲手里。
他就用这个把柄威胁那个考官,让他在收卷时把我和孟南姝的答题卷对调一下。
刑部将此事以告示的形式张贴在菜市口的公告栏处。
所有考生知道后都震惊不已。
曾经帮着孟南姝一起嘲讽过我的那几名考生更是连夜逃离了京城。
他们生怕孟南姝的事情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他们也怕我会因为之前的事找他们算账。
白锦书和孟南姝最终还是没有被斩首示众。
他们被皇上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做苦役,终身不得回京。
按照皇上的意思,他要让这两人日日都饱受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样才能狠狠敲打一下其他动歪心思的人。
白家父母虽然没有被流放,但他们也被迫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京城。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以后,皇上在金銮殿上正式召见了我。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考核了我一番,这才将金科女状元的头衔重新归还于我。
白锦书被流放那天,我原本不打算去看的。
可谁知白母竟然一直跪在我家门前,求我一定要去送白锦书最后一程。
我和白锦书之间的恩恩怨怨终归牵扯不到一个老人家。
所以,我无奈答应了白母的请求。
短短几日不见,白锦书已经憔悴的我快要认不出来了。
看见我,他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没有孟南姝,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沉默了片刻,我才缓缓开口道:
「就算没有孟南姝,也有赵南姝、孙南姝,一个人的本性是变不了的。」
闻言,白锦书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当初你跟我说你是富家小姐时,我还在心里嘲笑你读书读傻了,青天白日竟然做起美梦来。」
「可没想到,我才是真正的大傻子啊!」
「云笺,我后悔了,真后悔了!如果……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
「没有如果,你自己多保重吧!」
说完,我看了一眼白锦书身后的官兵。
官兵很有眼色的立马拉着人往城门外走去了。
「云笺……云笺……」
走出很远,我都能听到白锦书凄厉的喊声。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温玉太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大状元,你这是心疼了?」
「要不要孤去去父皇面前帮你的旧情人求求情啊!」
我的身子猛地一僵。
自从那天温玉太子在皇上面前语出惊人后,我就彻底被他缠上了。
皇上非但不管此事。
似乎看上去还乐见其成。
见我没有说话,温玉太子又道:
「那天的诗文大会,其实是父皇想把女状元送到孤面前让孤相看。」
「就因为你,孤还没到手的太子妃就跑了,所以你要补偿孤!」
看着温玉太子那张明媚张扬的笑脸,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
「太子希望微臣如何补偿呢?」
「状元已经有了金榜题名,是不是还缺一个洞房花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