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在镇上角落买了个门面卖鱼苗。
店里常年不见光,但是生意却很好。
买过鱼苗的顾客都说我家鱼苗品质高,吞脂有奇效。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家这吞脂鱼苗,从来都不是给活人养的。
0
“我先来的,凭什么给你?”
“小妹,还没好吗?你帮我再去后面问问呗,我着急赶车。”
不重样的催促声天天在我耳边响起。我麻木的把扫把放下,转身往后厨走。
后厨门半掩着,里面透不出来一丝光。
敲敲门,我向屋里问:“奶,还没好吗?客人在催。”
等了很久,没听到回应,我推门打算往里进。
“别进,站门口。”我奶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听话的在外面等,腿快麻了,才等到我奶把一个磨砂的罐子从门缝里递出来。
同行皆道我家鱼质好?其实我家的销冠另有秘方。
鱼苗小而养,一月后食之。吞百斤,可瘦身骨。
抱着鱼罐我小心翼翼地往大堂走,没走两步,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奇怪声响。
我好奇的折返回去,发现这声音竟然是后厨传来的。
实在好奇,我缩着身子,躲在门外,眼神止不住地往屋里飘。
我看到一个佝偻的身体半趴在鱼池上,手里拿着水瓢,我奶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
“三千六百四十九,还差一天。要出来了,就要出来了。”
02
什么要出来了?
三千六百四十九天前不是我家开店的日子吗?
我吃惊地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打滑,手里的罐子掉在了地上。
“谁在外面?”我奶拖沓的脚步声响起,我知道她烦了。
鱼苗不限量出售,但是我奶喂食不能被人打扰。
否则心情不好,她就关店打烊。
最近我奶心情好,每日鱼苗卖的多,连带着店里营业额都翻了好几倍。
在我心慌意乱思考逃跑的可能性时,我奶推门出来了,她皱着眉头质问我:“其雨,给你的鱼苗呢?”
声音大的,吓得我身子一哆嗦。
我奶给我订了个规矩,白天不能到后厨,在门口拿了鱼苗就走。
我害怕的低着头,没敢出声。
我奶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看,在看到被玻璃渣扎死的吞脂鱼苗时,脸色一变。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和我说些什么。
前厅爆发强烈的争吵,她压住话,手指示意让我先去看看。
一对夫妻吵了起来,女的要买鱼苗,男的不让。
男的坐在大厅翘着二郎腿嘴里骂骂咧咧:“两千五买一只鱼苗养大吃了就能减肥。如果真能行,那怎么有的人家里卖自己不吃?”
我知道男人在内涵我奶。我奶开吞脂鱼店的,自己却是个胖子,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说上两句。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奶依旧我行我素。
她严令禁止,说,家里的吞脂鱼除了她,别人碰都不能碰。
不想吃走就是了,反正店里也不差这一两单生意。
我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拿了把扫帚站在门边,男人看我不搭理他,扯着婆娘走了。
走出很远,我还隐约听到他对女人的谩骂声:“臭婆娘,生个孩子胖得跟猪似的,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我到后厨拿出新的吞脂鱼苗,外面众人你争我抢。
减肥堪比整容,无论对谁都是致命吸引。如果人人都能管住嘴,我家生意也不至于十年长青。
在我送走今天最后一波客人后,我奶拿着死了的吞脂鱼苗走了出来。
她看着我自言自语:“确定是她?不用再物色物色?”
03
我愣在原地。
我奶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但她也没给我解释,只是把我带到了后厨门口。
我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脚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你不是好奇吞脂鱼苗是怎么喂养的吗?进来不就知道了?”
我奶拿着装满鱼食的透明盒子朝我招手。
我撩起门帘,一只脚踏进去后又快速缩回:“奶,我不想知道了。外面还没收拾,我先去忙。”
我慌张地朝店门口跑,直到跑出好远,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嘘——嘘”前面大榕树后传来两声口哨响。
我过去一看,是王玲。
王玲是这个镇子上我唯一的玩伴。
我走到树前,她跳出来,唰的一下从背后拿出一把红艳艳的小野花。
她扯着小酒窝对我笑得甜:“其雨,生日快乐!”
我感动地看着她。
几年没见,她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说完,王玲皱着眉头故作生气地看我:“我可不像某人,高中毕业就把企鹅号注销了。我恋旧!”
严肃不过两秒又眉眼弯弯。
“走,我带你去我家,我这两天放假回来,我爸妈可没少念叨你。直说我不在,一个镇上的你都不怎么过去玩。”
我和我奶是外来户,刚来的时候镇上的孩子都说我身上鱼腥味重,没人愿意和我玩。只有王玲是例外。
高中毕业,王玲去了国外读大学,我回了我奶的店里打下手,渐行渐远几乎是断了联系。
王玲拉着我一路小跑到她家。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有什么好吃的她家里人都往我碗里夹,在这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什么味啊?大哥,胆子挺大,都敢吃人rou了。”
屋里进来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扫了一眼看没座位,拉了把椅子在我身旁坐下。
“不是,小姑娘这你身上的味啊。你家做什么生意的?咋,一股死人味。”男人凑近闻了下,嘟囔了两句。
04
死人味?
我脑中一片空白。
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孤立我,他们都说我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我一直以为是鱼腥味?现在想想,难不成真是死人味?
可我家是卖鱼的,要是也该是死鱼味才对?
我放下筷子,有点吃不下。
我觉得还是得进后厨一趟,我想答案应该就在那里。
王玲白了男人一眼,从餐盘给我夹了几块鱼:“别听他的,他就是给人法事做多了,胡说八道。”
旁边王婶见我要走,用手肘捣了王叔一下,王叔反应过来,应声劝我。
“其雨啊,叔叔我这好久不下厨,手艺估计是生疏了。你看,这桌子上的菜你要是不合心,你说你吃啥,我再给你做?”
我摆摆手,尴尬地笑笑,夹起碗里的鱼肉往嘴里送,却没来由的一阵恶心上涌。
“是不是现在吃什么肉都觉得一股死人味?”男人探过头来跟我说话。
见我不接腔就自顾自地吃着饭,饭吃到一半突然叹了口气:“你说那东西该不该出来?”
他停下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他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难不成……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让他再多说几句,他却停住了话头。
“吃饱了。哥,嫂子,小侄女,别想我,兄弟我去挣大钱了。”
奇奇怪怪的男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地走。
“看你和我侄女关系不错,好心提点你一句:白天不要进后厨,夜里有人敲门别开,除了你自己谁也别信。”
还没等我把话消化完,男人就出了门。
05
在王玲家吃完饭,回去天还没完全黑透。
我看到店里的门敞着,屋里没人。我喊了好几声,也没听见我奶的回应。
卧室在二楼,上楼梯需要经过后厨。
刚走到房门口,我听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想进后厨看看,但是想到饭桌上男人的提醒却又有点犹豫。
缩着脖子回了屋,我把卧室门上了锁。
06
底下有可怖的尖叫声传来,我没忍住看了看手机——晚上九点,天黑了。
我把手电筒打开,从屋里拿了把水果刀,贴着墙边往楼下走。
我看到后厨鱼缸里的水在灯光照射下泛着浅蓝色的光,地上一个女人血迹斑斑地躺着,没了气息。
是白天被带走的那个女人。
我拿出手机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可电话还没接通,手机就被人夺了去。
我惊恐地看着我奶把手机扔进了鱼缸里。
“你是存心想搅黄家里的生意,还是想让我死?”我奶面色不善的看着我。
“奶,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声否决,我奶却扭过头不再看我。
她蹲在地上拍拍女人的脸:“肉嘟嘟的,多有福气啊。做啥子想不开要减肥?”
“瘦有什么好,你知道吗?不吃吞脂鱼也可以瘦的。”
说完,我奶就拽着女人的脚把女人往鱼缸那边挪。
女人重,我奶移动的吃力。她看我在旁边杵着,白了我一眼,示意我帮她一起挪。
就在女人快被拖到鱼缸前面时,我突然看到女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奶,女人的手指动了,她还没死。”
我奶不理我,强迫我帮她把女人移进了鱼缸里。
我被我奶从后厨赶了出来。
一片沉寂的黑夜里,我奶诡笑着。她说:“除了那丫头,这闺女也是个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