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接到宁均的电话,电话那边,一片嘈杂。
“马上滚过来!”
男人的声音毫无半点温柔,只有阴冷的命令。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随即,属于QQ分类中“特别关心”的消息铃声响起,一条定位被发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定位:LoseDemon酒吧(迷失的恶魔酒吧)。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厚实的衣服,迅速的花了一个得体的淡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酒吧。
推开包厢的门,宁均坐在正中间,两个打扮的艳丽的陪酒女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身边,浓郁的酒味和脂粉味儿往鼻子里乱窜,我忽然觉得胃里面一阵剧烈的翻涌。
我强忍着这种不适,走到宁均的面前,温和的说:“老公,车子我开过来了,我们回家吧?”
“老公?
美女,你喊谁老公呢?”
坐在宁均左边的女人笑着说:“今儿坐在这包房里的老板们,可都是老公呢!”
说着,她还故意在宁均的脸上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是吧?
老公~”我这才注意到,包房里还有另外的两个男人。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很平静的说:“对于你们这种一条玉臂万人枕的女人来说,自然是有很多老公的,但我的老公就只有一个!”
我的手指向宁均,神情那么认真,那么坚定!
“你……你这个女人,你怎么骂人呢!”
那个陪酒女却忽然站了起来:“你这话里面的意思,是在说我是个俵子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淡漠的说:“不过,你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秦桑深爱的男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老公,你看她!”
那陪酒女气的脸色发青,转过身去向宁均撒娇告状。
“跪下!”
宁均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他半眯着眼眸,吐出冷漠无情的两个字。
“你说什么?”
我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比,我根本没说什么,可是他却要我向一个俵子下跪?
“秦桑,五年了,你还是这么虚伪,明明,听的很清楚不是吗?”
宁均冷冷的说:“我让你跪下,向落落道歉!”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原来,这个陪酒女,叫落落。
只要与柳落音有任何联系的人,都比我秦桑高贵,这一点,我嫁给宁均之后的每一天,都清楚的铭刻着。
“扑通”一声,我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但是我的腰板挺的很直,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泛着泪光,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宁均。
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这儿乖的跪下去,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气氛,诡异的沉默。
“哈哈哈,宁总,我服了!
宁总果然驯妻有方!”
坐在左边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笑着开口。
“还是宁总有福气,娶了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好妻子,不像我们家那个母老虎……”坐在右边沙发上的男人也说了话。
屈辱卑微苦涩委屈……各种情绪涌上来,却再一次被我努力的压下去,我站起来,继续问:“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回家?
呵~”宁均讽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叫你来接我回家的,今天我心情好,暂且放过你这个贝戋人!
我喝的有点多了,接下来,你陪王总和钱总喝酒!”
我没有反抗,五年来,宁均向我提出的任何要求,好的,坏的,苦的,痛的,我都从未反抗。
高浓度的酒液被我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喉管里,那辛辣的感觉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喉管,却暖不了丝毫我的心。
直到,那两个男人拼不过我,醉的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我不是天生的千杯不醉,只是陪着宁均白手起家,一步一步的将公司做到了五百强,酒桌上的应酬从来都不会少了,我舍不得宁均受苦,就只能是自己受罪,一次又一次的帮宁均挡酒。
不记得吐到天昏地暗多少次,这酒量也就练出来了……但饶是我酒量再好,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却还是不稳,眼前也时不时的出现重影。
走在我前面的那个背影,那么高大,好像只要靠上去,就会得到全世界,然而,那个世界,容不下哪怕如此卑微如此渺小的我!
走出酒吧,才发现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我站在人来人去的酒吧门口,忽然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月,宁均,我和你在一起,整整五年了!”
宁均脚下的步子猛的一顿,他转过身,眼里滚动着熊熊怒火:“没错!
我和你这个肮脏的贱女人在一起五年了,落音,已经被你逼走整整五年了!
秦桑,你该死!”
“我说过,柳落音不是被我逼走的!”
我道。
这句话,五年来,我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遍了。
但宁均从未相信过,他每一次的回答都是——“秦桑,你真是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如果落音不是被你逼走的,她为什么要在离别信里求我和你在一起?
你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将落音逼走的?
她到底去哪里了?”
以往每一次,到这时候,我都会保持沉默。
但今天,我不想沉默了:“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
或许,是跟着哪个有钱的老板跑了呢?”
“啪!”
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我的脸上。
宁均怒不可遏的朝着我吼:“不准你这么污蔑落音!”
我本来就站不稳,被宁均直接打得跌坐在了地上。
很奇怪,被酒精麻木的脸,还是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痛。
我捂着脸,却又笑了起来,是那种很悲凉被悲凉的笑声,像是一种负重后的发泄,又像是正在对我所坚持的,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宁均听着这样的笑声,心烦意乱吼道。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
究竟还想在与你的纠缠中得到什么。
是爱情吗?
大概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宁均,你知道吗?
我已经开始,有些疲惫了……“怎么?
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多卑鄙无耻的贝戋货了?”
我缓缓站了起来,头痛的厉害,小腹处也隐隐有些坠痛,我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只依然坚定的望着宁均:“我不卑鄙,也不无耻,更不贱!”
深爱一个人,爱到忘了所有的委屈和疼痛,怎么会是贱?
“还是这么的,嘴硬!”
宁均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将我拖到了车子边,打开车门,扔到了后座椅上。
意识他想要做什么,我惊慌的瞪大了眼睛。
“不!
宁均,不要在这里!”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还将车门敞开着,就想要和我……如此的羞耻,怎么可以?!
“求你,宁均,求你了!”
我哀哀的求着凌云,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宁均停顿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他眼里的阴冷和惊喜,像是终于找到了我身上的突破口一样!
“不要?
那就马上告诉我,落音去了哪里,否则,我就在这里,毁了你!”
残忍无情的话从宁均的嘴里说出来,像最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刺进我的心窝,鲜血淋漓……他还顺手拿了墨镜戴上,摆明了,我再不说出安洛溪的下落,他真的会那样对我。
而且,是只打算露我的脸!
这一刻,我是真的连灵魂都感到了冰冷和绝望。
如果我知道柳落音的下落,我很可能会告诉他。
可是……“我不知道。”
“死不悔改!”
我不知道宁均要怎样折磨我,不堪受辱,我狠狠撞向了坚硬的车门,晕过去之前,我看到有很多人,围着车子,举起了手机,脸上,满是唾弃和鄙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在宁均的车子里,只是车子已经停在了宁家别墅的车库里。
而宁均,不知去向。
感觉一恢复,我就感觉到肚腹处疼的钻心,车子里,更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下面,再努力的抬高眼前一看——血!
鲜红的血,沾了我一满手。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推迟的月事以及这几天时不时的恶心干呕……难道,我怀孕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我顿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不管身体多酸多痛,我都挣扎着起来,里面的裙子已经不能穿了,我就只将外套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回别墅。
血,控制不住般,顺着我的大腿流下来,我的身后,留下了一条血红的路……“宁均……救命!
宁均……”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才终于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门,关的紧紧的。
我以为宁均在里面,拼命的拍打着门页。
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只好又回到车子里去,这一次,后半截路,我是爬着回去的,好不容易到了车子边,找到门钥匙和手机,转过头,看了一眼别墅,终于放弃了向宁均求助,转而拨打了……进急救室的时候,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书都只能由我亲自签,我的手有些颤抖,半天也写不好,最后,干脆就着自己的血,按下了两个血指印。
“秦桑,你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两周吗?”
手术台上,因为失血过多,我已经陷入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失的状况,而医院里又没有了我的配型血,只能从市中心的血库调,需要一些时间,为了我的生命安全,医生只能拍打着我的脸,和我谈起孩子的情况。
“我……我不知道……”我声细如蚊,却仍能让人感觉到那浓的化不开的悲痛。
“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要坚持下去,咬牙坚持下去,活着,比什么多重要,明白吗?”
医生的话,是安慰,是鼓励,却也是最冰冷残忍的死亡判决!
晶莹的泪水从我的眼里滚落,模糊了眼睛。
我是真的有了孩子啊,是宁均的孩子。
天知道,和宁均结婚后,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
可宁均每一次和我做过后,都会盯着我吃下事后避孕药。
竟然,就这样失去了……我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自己的怀孕的事,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就不会去喝那么多酒,就不会让宁均……想到这里,我却又苦笑了一声。
就算提前知道又怎么样呢?
我就能反抗宁均的要求了吗?
对我厌恶到了骨子里的宁均,就会允许我生下孩子了吗?
该是不会的!
宁均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柳落音!
而我,连进入他的世界,他都会觉得肮脏!
“秦桑,你要再坚强些,哪怕没有了孩子,想想你爱的人,想想你生养你的父母,想想所有关心你的人,别让他们失望!”
爱我的人?
不!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当年我和宁均在一起的时候,爸妈上门来找宁均谈办婚礼的事,宁均的态度极其的恶劣,爸妈当场就翻了脸,要带着我一起走,我不肯,爸妈一气之下,和我断了关系。
从此,我只剩下宁均一个人,而宁均,不爱我!
我好像真的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了,那种濒临永远黑暗和冷寂的感觉,连灵魂都想要彻底休息的感觉,其实并不害怕,有的,只是遗憾。
我曾想,获得宁均的爱情后,就回去向爸妈赔罪的,是不是,再没有机会了?
我曾想,爱也好,恨也好,只要宁均不和我离婚,我就和他过一辈子的,因为,他心里太苦,他太孤独,我不陪着他,谁还能陪着他?
是不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我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想到这里,我努力的撑开眼皮子:“医生,我……我坚强,我努力的……撑下去……救我……”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我等到了救命的血,活着出了手术室。
但是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到了别墅。
我做好了面对宁均质问的准备,可是当我走进大门,台阶上,我流的血还在那里,只是已经干涸了,从鲜红变成了紫褐色,我拿钥匙开门,玄关处也并没有看见宁均的鞋子。
难道,宁均那天开车将我送回车库后,就离开了别墅,一直还没有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当看到厨房里,自己做的饭菜已经发馊,终于确定,宁均,确实没有回来。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虚弱的坐在了沙发上,因为流产,我失去了那么多的血,就算输了血,身体到底是亏了,以至于,连走两步,都累的直冒虚汗。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因为我原来的衣服都染了血了,已经不能再穿了,所以我只是将衣服带了回来,身上穿的是医院里的护士给我找来的衣服,口袋在里侧,摸索了一阵子,才拿到手里。
手机提示,只剩下极少量的电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老公。
宁均打过来的。
我忙按下了接听键,生怕按迟了,手机关机了,就接不到他的电话了。
“秦桑,想好了告诉我,落音去哪里了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肯告诉我……”还是这个问题,只是那边的声音,变得更冷了些。
“宁均,我说过,当年,不是我将柳落音逼走的,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不信?”
眼泪又流下来,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哀。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讽笑一声:“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是不会承认自己犯罪了的!
秦桑,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我对你太残忍了些!”
我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的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还能怎么对我残忍?
为了爱他,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健康,现在,还失去了孩子……“秦桑,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我送了一份大礼给你,开门!”
陷入悲痛中的蓝语愣了一下,我的生日?
今天是……月号,确实是我的生日,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的心里忽然又涌起了一丝丝的希望,忙拖着孱弱的身体,到了门口。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会看见宁均站在门口。
然而,迎接我的却是“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至少有几十个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围在门口,照相机,摄像机对准我一阵狂拍,十几个话筒同时递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