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苏辰失眠了。
躺在旷野平原上睡觉和在客栈里面睡觉，区别并不大，毕竟都是睡觉。
但当身边躺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有些变了味道。
此时苏辰躺在地上，方楠躺在床上。
在这么小的一个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
他能够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声。
非常的清晰。
“你睡了么？”
苏辰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安静。
就好像是往平静无波的小池里投了块石子一般。
“没。”
“我睡不着。”
“嗯。”
这女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基本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要不要聊点什么，感觉这样怪怪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我没害羞。”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那都过去了多久啊，你这什么反射弧。”
“哦。”
苏辰有些抓狂。
他感觉自己和方楠之间是有一条代沟的，两个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或者说这女人的脑回路和自己完全不同。
苏辰躺在地上百无聊赖。
双手垫在脑后。
呆呆的看着房梁。
就在他越发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的方楠说了一句话。
“上来睡吧。”
“啊？”
“地上凉。”
“啊。”
苏辰犹豫了一下。
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有些拘谨的爬到床上去，转了个身，躺了下来。
不过现在正好适合方楠面对面。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的苏辰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呼出来的热气。
两个人来到客栈后已经整顿好了。
洗了个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现在苏辰能够闻到她发丝上的清新，也能闻到他道袍上的幽香。
苏辰有些尴尬。
感觉这么一直看人家好像有些不太好。
自己像是个流氓一样。
“咳咳…那什么，你现在感觉还冷吗？要不我给你捂手。”
“不要。”
方楠摇摇头。
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被苏辰夺了过去，握在手心。
“你跟自己徒弟还客气什么，我就是乐于助人，好心肠。”
方楠抿着唇不说话。
侧着头不看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没害羞。”
“师父，你说了三遍了。”
“我没害羞。”
“这是第四遍。”
苏辰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前前后后说了好几遍。
心中有些可乐，咧着嘴笑了出来。
“你不害羞，怎么手心里全是汗？”
“没有。”
“明明就…”
还没等苏辰说完话，忽然感觉到自己脖颈处多出来的三根纤纤玉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楠已经把她的小手从自己掌心中抽了出来。
纤细修长的手指卡在自己的脖颈处。
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没有。”
“好好，没有没有，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好，那你先把手放下来。”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经逗。
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很是安静，落针可稳。
但是彼此之间的气氛，却是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倒也不是尴尬，只是莫名的多出几分…暧昧？
苏辰试探性的开口道。
“我…帮你捂脚？”
话刚说完，他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凝视，威压骤增
“你当我没说。”
苏辰发现方楠对自己是有一些好感的，不过他不知道这好感因何而来。
是因为自己把她救出来？
还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这种互助关系？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方楠的清冷声音。
“明天回宗门，你随我去做拜师礼，而后我开始教你剑法。”
“我能学那个秘术吗？”
“催动那术法需要燃烧自身生命力，你本就体虚，还是不要练了。”
越是强大的术法对自身的反噬也就越严重，这点苏辰是知道的。
但都没想到这功法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
苏辰直接坐起身，眉头紧锁。
“你知道这代价你还练？你不要命了吗？”
这功法可能催动一次就要消耗几年的寿命，鬼知道她已经用了多少次。
方楠侧过脸不看他。
“元婴修士寿命有千年，不经常用影响不大，没事的。”
“你…”
苏辰还想开口，忽然感觉方楠的手指搭在了他的唇上。
“没事的。”
这明显是不想让自己再多说了。
苏辰冷静下来。
仔细想一想，好像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其他的关系。
只是便宜师傅和便宜徒弟而已，倒也算不上是多么亲密。
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向。
自己说这么多算是逾矩了。
苏辰沉默下来。
房间安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去了许久，方楠先开口。
“你生气了？”
“什么。”
苏辰错愕。
“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啊。”
方楠点了点头之后，背过了身。
又过了好一会。
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待我突破渡劫期，以后就不再用了，现在还是要用的。”
苏辰有些茫然，或者说是受宠若惊。
说实话，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期小修士而已。
也就是这体质还逆天一些，其他天赋根骨也算不上多么的顶级。
而方楠是仙盟千年难见的天才。
若不是自己在大狱中遇到他，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些，应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已。
现在让她解释这么多，说了这么多话，苏辰反倒是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你，你其实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也不是你的谁。”
方楠摇头。
自顾自的说。
“自打我父母走了之后，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在我身边的人要么为了利益，要么为了谋算，难见真心。”
“啊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方楠静静的看着他。
脑海当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
是他把自己从乾坤池中抱出来的场景，又或是他给自己披上道袍的场景。
还有那几日，每天桌子上丰盛的菜肴。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
方楠声音轻轻的。
“你不是在为了我痛骂的女魔头吗，当时她过来你也没有把我供出去。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这么真心诚意的对待过我了。
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着想，是面对危险也能不离不弃。”
苏辰听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方楠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甚至都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苏辰摸了摸鼻子。
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道。
“那我对你这么好…嗯…我帮你捂捂脚，不过分吧？”
方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你…”
她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话，但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就像是在平复的心情一样。
面色复杂的看着苏辰。
“不行…”
过了一阵，小声的补了一句。
“现在，还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