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璎韩烈的其他类型小说《箱子里的山海经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藕池猫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空的来帮忙,为神献上祭品!”尚林的吆喝声并不算大,山谷中的人都转头看来——除了泡在泥汤里的董宏。因韩烈的分配,山谷中的老幼都轮到了两口糊糊垫胃。那口带着咸味的热糊糊夹着葱香,在饥饿加成下,让在场所有人香得冒泪花。听见要为上神供奉祭品,不需催促都来出力。除却抱着空碗不撒手,探着小舌头舔碗底的小孩,诸人都自发站起来。便是那七老八十,虚得双腿颤颤似蝴蝶振翅的老头也来搭把手。装着当扈兽的笼子约有两人高。众人合力搬空了神给的大锅,顺着斜斜搭的梯子,将笼子放了进去。韩烈要跟着进去时,瓶盖一震,猛然升上天空。他猝不及防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他仰望着升高的矿泉水瓶盖,一时手足无措:“上神......我呢?”卷起棉线收回矿泉水瓶盖的秦璎抽空回答道:“...
《箱子里的山海经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有空的来帮忙,为神献上祭品!”
尚林的吆喝声并不算大,山谷中的人都转头看来——除了泡在泥汤里的董宏。
因韩烈的分配,山谷中的老幼都轮到了两口糊糊垫胃。
那口带着咸味的热糊糊夹着葱香,在饥饿加成下,让在场所有人香得冒泪花。
听见要为上神供奉祭品,不需催促都来出力。
除却抱着空碗不撒手,探着小舌头舔碗底的小孩,诸人都自发站起来。
便是那七老八十,虚得双腿颤颤似蝴蝶振翅的老头也来搭把手。
装着当扈兽的笼子约有两人高。
众人合力搬空了神给的大锅,顺着斜斜搭的梯子,将笼子放了进去。
韩烈要跟着进去时,瓶盖一震,猛然升上天空。
他猝不及防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他仰望着升高的矿泉水瓶盖,一时手足无措:“上神......我呢?”
卷起棉线收回矿泉水瓶盖的秦璎抽空回答道:“你先呆在箱......那个世界。”
“我还有事需要你做。”
听见他还有任务,韩烈呆愣片刻后,垂头拱手应道:“喏。”
其实秦璎压根没想过收他这祭品。
将他弄出箱子来,当宠物养在火柴盒里吗?
就算是异兽当扈鸟,要是没听说有治眼疾的功效,她也不会要。
六个月前,秦璎右眼遭钝器挫伤。
虽然及时手术干预,但术后交感性眼炎牵连左眼,她双眼视力急速下降。
右边视野的黑斑一直在扩大,如果没有意外,她原本会失明的。
秦璎需要这只治疗眼疾的异兽当扈——哪怕只有丁点希望她也要抓住。
随着棉线收回,吊在线一端的瓶盖被她缓缓提出箱子。
关着当扈鸟的笼子比方糖大两圈,上面罩着黑布。
通过棉线传来的震动可知,里面的异兽还很精神。
秦璎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当扈鸟上。
她小心用两个手指头,一点点揭开笼子上那块黑布。
牙签粗细的木笼里,蹲着一只夹着翅膀的怪鸟。
秦璎捏着瓶盖凑近看。
这一看不要紧。
这纵横山林的异兽,小苍蝇般在笼子里乱撞。
它生得很怪异,长相毛色都类似野鸡,但脖颈生着长而旺盛的须毛。
秦璎托了托眼镜,她问韩烈:“怎么用当扈治疗眼疾?”
这问题让韩烈有些奇怪。
神不是应该全知全能吗?
但他并没有迟疑,给出的回答简单又粗暴,一个字吃。
宰杀去毛后去内脏后,即刻炖食或烤食。
越是新鲜,效用越强。
食后休养一日后,双眼渐明。
但是有一点韩烈说得很明白,他只晓得使用方法,从没亲眼见过人食用。
异兽当扈这种罕见又凶猛难捕捉的玩意,只有大夏朝权利顶端的寥寥几人能享用。
在治疗时,都有太医令丞与太医监严阵以待从旁辅助规避一些风险。
具体食用时机还需自行把握。
秦璎立在箱边认真听。
“食用吗?”她移向当扈鸟的视线,让它如斗鸡一般竖起翎毛。
异兽当扈在山林中也是一霸,可掠食豺狼,偶尔也下山捕人类吃稀罕。
性子暴虐凶悍,不通人性。
它保留着更多兽类特征,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来到这巨大的人类手上。
只是张牙舞爪恫吓,并用尖锐的喙啄关住它的木笼。
说来也怪,这笼子小小一个看似是木头,被它喙部啄动竟发出敲击金属的锃锃声。
见秦璎不动,当扈以为她被震慑。
须毛簌簌,震动喉部发出像是青蛙般的叫声。
半晌,秦璎终于下定决心:“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不想再也看不见。
赌输了,算她倒霉!
不等当扈鸟理解什么是单车,什么是摩托。
它又听秦璎道:“这么一丁点,还是煮着吃吧。”
这花生豆大小,煎炸烤都很容易烤糊成焦炭。
煮食最保险。
当扈万万没想到,她面无表情思考的是吃法!
一惊之后呱呱叫着后退。
可任凭它怎么瑟瑟发抖,秦璎超绝的行动力摆在那里。
既决定要吃,就不会犹豫。
杀掉一只花生大小的野鸡,比杀鱼还要简单。
眉夹和修眉刀上阵,很轻易拧断了当扈的脖子。
当扈实在太小,秦璎没有产生什么杀生的愧疚感。
麻烦的,反而是装着当扈鸟的笼子。
这笼子不知道什么木料制成,几乎到达生铁的硬度。
秦璎找来铁钳硬钳开锁笼的细链,这才把当扈的尸体夹出来。
拔掉毛发和去处内脏相对麻烦些,尤其秦璎有眼疾的情况下。
花了十分钟处理完,她长出一口气。
这时她右眼已经剧痛难捱,视野里的黑斑又扩大。
这肉越新鲜效用越好,秦璎再难受也没敢停下。
洗洗后,她将当扈鸟丢进炖盅。
不敢乱放什么香料,连盐也不敢撒。
在等待炖煮的时候,她开始准备遗言。
既然冒险赌运,那就先做好输光的准备。
秦璎写了一封短信,通过手机智慧助手设定二十四小时后发送。
给她大舅舅。
要是她死了,指望大舅舅来收尸。
秦璎手写了一封那口箱子的情况说明放在枕头下。
秦璎的大舅秦志国是警察,无论处理尸体还是处理这个箱子,他都很有优势。
至于为什么二十四小时?
她要是真吃死了,天气那么热,多拖延两天她尸体都该冒汤了!
秦璎本来想给闺蜜姚真真也写一封邮件。
但思来想去,怕箱子这事给她添麻烦也怕她哭。
索性放弃。
其余的人,秦璎思考了一下,没什么值得牵挂的。
在灶上升腾起热气隐约有肉香飘散时,秦璎站起身。
把餐桌上的箱子严实盖好用布条绑住,抱到她的卧室床边。
然后锁好门窗。
关火后,端着半盅清汤寡水的当扈肉汤坐在床边。
三口的汤水没有什么特殊滋味。
顺水咽下时,许是当扈细细的脚爪划拉过嗓子,有些痒痒。
秦璎摘了眼镜躺下,双手搭在小腹上,给自己凹了个比较安详的造型。
她缓缓合上眼睛,喃喃:“外婆保佑我,让我赢一次。”
话音未落,她攥紧双手。
手背上额头上浮现出大片青筋,殷红的鲜血顺着双眼眼角滑落。
酸胀从眼珠蔓延,越来越强烈。
眼窝像是塞了两只活章鱼,正在疯狂扑腾。
凹着造型生生疼晕过去之前,秦璎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大爷的,好疼!
“喵——嗷——”
窗外响起尖锐的猫叫声。
浑身湿透的秦璎浑身一颤。
她心跳加速,尝试睁开眼睛却失败了。
睫毛被什么东西糊住,有细微的拉扯痛感。
她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记起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繁华的大都市,避开了纷扰回到老家。
打扫卫生时,踩到小小的龙骨,又发现了一个有着小人世界的箱子。
还有,那一盅没盐没姜片的异兽汤。
秦璎忙抬手去揉眼睛,一些颗粒状的碎屑揉掉,粘着的双眼总算能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天花板上的贝壳吊灯。
她眨了一下眼睛,发现右眼的黑斑消失了,整个世界清晰无比。
眼睛前所未有的舒服。
准确形容的话,秦璎之前的眼睛是四十年前的老电视机,屏幕还有大片坏点。
而她现在的眼睛,是百万级的8K电视。
她可以清楚看见吊灯上贝壳的天然纹理,看见墙角指尖大一点霉斑。
她又看自己的手,手臂上裹着一层樱红色的粘液。
指尖有些干掉的黑色血痂,刚才就是这些血糊住了她的睫毛。
秦璎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像是躺在凶案现场。
血、汗水和某种身体里渗出的粘液混合,将床上凉席都浸透。
在高温环境下,这些东西发酵成一股极致的腥味。
她光着脚冲进浴室,对着镜子一照。
看见了自己如黑珍珠般莹润的双眸。
当她定睛看某一处时,虹膜染上极淡的金色。
秦璎愣怔许久,望着镜子很慢很慢地笑了起来。
这次冒失的豪赌,她赢了!
在浴室将自己狠狠洗刷了两遍。
叼着牙刷时,皮肤白了两个度的秦璎渴得像是喉咙里吞了块炭,胃也饿得抽抽。
裹着浴巾出浴室门,便被卧室气味顶了个后仰。
她干哕着开窗通风。
一股味儿从她家窗户窜出,方才还蹲在街上叫的虎斑猫僵硬了一瞬后,夹着尾巴逃向远方。
秦璎的床上很完美的印着一个黏糊糊的人形。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距离她喝下那盅当扈汤正好过了二十二个小时。
定时的信息还没发出去,秦璎取消发送并彻底删除。
她寻了身干净居家服换上,把床上恶臭的被褥凉席卷成卷拖到一楼后花园。
烧了枕头下的那封信。
秦璎的外婆很爱干净,漂白剂爆炸盐什么的都是一箱一箱的买,杂物间还有不少将要过期的存货。
她把脏污的被褥席子摊开,用后花园的桶接水,兑了五瓶漂白剂倒在血污上。
借由氯漂白剂中的成分,去除血迹同时也破坏床单上的生物信息。
免得直接丢出去,被谁看见徒惹些麻烦。
秦璎仰脖灌了两大瓶水。
强忍着饥饿,点了最近的外卖。
做完这一切,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立在院中长出一口气。
等外卖的时间里,秦璎去卧室把那口箱子搬到餐桌上。
因饥饿低血糖导致她没有发现一件怪异的事——满是血腥味的卧室里,竟然没有出现苍蝇。
甚至,在蟑螂老鼠成患的老城区,她家干净得后花园都不见一只蚂蚁。
再打开箱盖,秦璎的心态完全不同。
眼前的不仅仅是一口住着小人世界的箱子,还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是无限的可能。
她朝箱子里看,愕然发现箱子里的场景变了。
不再是那片被雷霆洗礼的河滩,而是一座土黄土黄的城池。
城中大多半房子呈日字型,以黄泥茅草修建,紧紧挨挨却又整整齐齐的组成里坊。
整座城不见半点绿意。
秦璎现在的视力好得出奇,看这座城就像看售楼部的沙盘模型。
她想找到韩烈的位置。
但她没在视线范围看见韩烈,反而看到了城池边角的一条暗巷。
巷子上罩着一层黑纱似的雾,聚散飞舞扭曲成各种形状。
秦璎本还以为是箱中世界的什么古怪特产。
可等她细看后,汗毛倒竖。
那是条堆尸的窄巷。
尸体一层一层堆在这绝巷中,炎炎夏日烂得生蛆。
涌动的黑雾竟是苍蝇。
这会视力变好弊端也出现了,秦璎甚至能隐约看见暗巷尸堆最顶端那具尸体的轮廓。
尸体衣裳不知被谁扒得干干净净,裸尸分不清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只见得圆瞪的双眼和闭不上的嘴巴,像是三个黑黑的洞。
枯瘦的四肢和高耸得像是要裂开的肚子。
秦璎胃里一阵反酸。
她幻觉似的闻到了尸臭,忙避开视线缓一缓。
这下,又看见了别的东西。
与这堆尸巷相隔不远有条街。
街上支着几个摊子。
无字的白布幌子在烈阳下有气无力的晃动两下。
在街口,秦璎看见三个人在纠缠。
准确点说,是两个大人在拉扯一个半大孩子。
骨瘦嶙峋的孩子,像是条鱼般用尽了力气挣扎,但他哪敌得过两个大人。
被拖到一家支着案板的摊子前。
案板上一片黑红血迹,横杠上挂着些弯曲的铁钩。
钩子上没挂肉,但再没有常识的人也能意识到这是间肉铺。
只是里面卖的什么肉?
声嘶力竭的哭喊传来:“阿爹!”
男孩张着手,对着他爹背着半袋带壳麦粒决绝离去的背影喊。
“我乖乖干很多活,再也不喊饿了。”
“别卖我做菜人——”
声音传出箱子已飘飘忽忽,但秦璎听得三伏天里浑身发冷。
菜人,肉身作肉食者。
秦璎想伸手去拦,又想到之前伸手进箱子时险些被这箱子扯进去。
正火急火燎要去再找趁手的工具救人,秦璎突然看见一个小人朝着这边跑来。
虽换了皮甲只穿着黑布短褐,但秦璎从身材就认出,来者正是韩烈。
韩烈似乎也是听见了声音来救人的,只是不确定方向。
她忙喊:“韩烈,顺着我指示的方向去找救人!”
正奔跑的韩烈,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脚步一顿。
他仰头望了一眼天空,没有多话,只道:“多谢上神!”
言罢,他加快脚步,在秦璎向左转向右转的指示声中,冲进了那间卖人肉的菜人铺。
“这些应该够吃了吧......”
秦璎终于停下走调走得妈也不认识的歌声。
本着好事做到底原则,她在准备水时也考虑了吃饭问题。
秦璎家里没什么吃的,只有两包葱油苏打饼和半块巧克力。
一块苏打饼丢下去,说不得砸死一两个小人。
秦璎以餐巾纸夹着饼干,用矿泉水瓶细细将饼干压成碎末。
矿泉水瓶盖装了一盖饼干碎。
扯了根棉线,绑着瓶盖吊了进去。
她撑着桌边,用手机观察着箱子里的情况。
对秦璎而言小小的矿泉水瓶盖,在箱中世界的小人们看来,却是一口炖十个人还有空位的大锅。
那一瓶盖的葱油饼干碎,于遭遇了干旱饥荒的箱中小人而言,更是不折不扣的救命粮。
出乎秦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来抢夺。
小人们围在矿泉水瓶盖周围,一圈一圈跪了一地。
留下的老弱病残幼,多半大字不识,他们用极少的词汇量,一遍又一遍地情深意切说着感恩之言。
秦璎听着,忍不住生出点愧疚。
一瓶矿泉水半块苏打饼,何至于?
她把手机移向高台上的韩烈。
因是向上天祭祀,韩烈脱了身上的甲胄,一身中衣在雨中淋得湿透。
透过湿衣,他线条极佳的背阔肌形状若隐若现。
秦璎啧了一声,移开拍摄的手机。
可惜了,不能分享给闺闺蜜姚真真看。
真真她最喜欢野性肌肉男了,若再叠加忠犬属性,那将是绝杀。
心中遗憾着,她对韩烈道:“韩烈别跪了,组织组织分饼干吃去吧。”
闻言,韩烈这才直起身:“是,上神。”
秦璎还想叮嘱他,把皮甲穿上别伤风败俗的,下一秒便是一惊。
只见韩烈套上皮甲,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前滚翻卸掉下落的力道,就这般举重若轻的敏捷落地。
落地后韩烈侧首,试探着问道:“上神,您怎么了?”
方才他听见秦璎呼吸声乱了。
秦璎半句惊叹性脏话咽回嘴里:“没什么。”
她虽说没什么,韩烈却有些忐忑。
祭品献上是为求雨,这些吃食的代价又该付出什么呢?
他蹙着眉头,走到秦璎放下来的矿泉水瓶盖旁。
先看见冒尖的饼干碎,又闻到了浓郁的葱香味。
韩烈是十分高大的,可站在装着饼干碎的矿泉水瓶盖旁还是矮了一截。
他用手摸了一下瓶盖侧面的凹凸面。
触感怪异,非金非玉。
他心中疑惑非常,动作却很是麻利。
开始执行秦璎叫他分饼干的任务。
士兵自然是干活的主力。
“尚林。”韩烈叫来他手下最得用的队正,对他道,“领人去寻些柴禾。”
韩烈环视一圈四周,左右之人个个浑身湿透滚得满身湿泥。
“生火熬煮些稀粥。”
名叫尚林的队正三十岁左右,看着面相比较显老,抱拳应下便要转身。
秦璎突然提醒道:“这附近都没有柴禾,你们拆那木架子方便点。”
秦璎可以看见整座山谷的地形,这个溪谷中密布雷击痕迹,早已草木死绝。
她的话让韩烈很是吃惊。
上神竟允许人拆下祭台生火?
虽说从没接触过神,但这位上神未免过于友善亲和。
有了秦璎的许可,拆祭台生火的进度很快。
他们在那盖饼干旁搭起简易的梯子,将饼干碎搬运到地面。
士兵们贡献出头盔,洗洗刷刷后用来当锅。
收集来的水和秦璎给的饼干碎,在这些小头盔里熬成一锅又一锅的糊糊。
从高处俯瞰,这种分工有序的规律行动十分解压。
秦璎看得越发起劲,唯一不足的是因她观察的行为,影子依旧笼罩山谷。
小人们经常干着干着活,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就跪地给她磕一个。
这严重干扰了秦璎的观察。
溪石上,队正尚林递给韩烈一只木碗。
临时削的木碗还带着纹理和木刺,里头满当当装着碗稠稠的饼干糊糊。
换手的功夫木碗晃动,碗中糊糊香味四溢。
尚林肚子咕噜噜叫。
方才仗着自己力大,作为主力砍柴烧火热得满头汗的韩烈看了他一眼。
先捧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碗转回给他:“坐下一起吃吧!”
尚林也不是什么矫情的,盘腿坐在韩烈身边。
就这般同碗分食两口后,他们和谷中其他百姓一样,齐齐发出一声满足喟叹。
这些面糊都是饼干碎熬的,咸香浓郁。
尚林用手掌揉了揉肚子,双眼惬意眯起:“不愧是神赐的好东西。”
“精面,咸盐和香香的......”
香香的什么味?
他挠了挠下巴上的疤,不知怎么形容。
他出生庶民,饼干里葱油香从没吃过。
手掌揉了揉肚子,他道:“神明真是慷慨!”
比皇帝老子慷慨多了!
大旱民不聊生,朝廷不放粮赈灾,亦无钱粮发放他们的军饷。
却有空命他们去狩猎异兽,千里迢迢押送进京为贵妃治眼疾。
想到这尚林一声嗤笑。
韩烈晓得他心思,警告看了他一眼。
“勿要多言,去把当扈鸟的笼子推来。”
秦璎有环保意识,塑料矿泉水瓶盖自是要回收的。
这举动却叫韩烈误会,以为她是等着收祭品。
尚林闻言,脸上笑意渐渐隐去。
韩烈道:“你们回雒阳后,董宏必要发难。”
远处泥汤里,董宏像条虫子般扑腾。
韩烈做人做事都很耿直,秦璎说了不许给董宏一口水,他就真没给过一口水一口食。
深吸口气,他道:“不过你们无须担心,他会将罪责全部推到我身上。”
“功劳只会夸大,如此你们反倒因祸得福。”
尚林听他这不祥的话,不由问:“那你呢?”
韩烈神情平静:“我发愿以自身为祭。”
上神兑现了下雨的诺言,他不能食言赖账。
韩烈仰头看着天上的巨影,沉声道:“自雨落那一刻,我的一切都已归属于神灵。”
无论性命还是灵魂,过去或是未来。
稳住,别慌!
“要以科学辩证的思想,探索未知事物。”
给自己上了一层唯物主义光环壮胆,秦璎深吸一口气。
侧行两步远离那个怪异的骨架,她一寸寸检查箱子上的雕花。
确定在箱子上,没有电源和开关。
秦璎深吸一口气,厚镜片后的眼睛逐渐亮起。
与明艳张扬的外表不同,她多半时间懒散安静。
只有极亲近的人才晓得,她遇上感兴趣的事情时,耳后两根逆骨会瞬间疯长增生,没有她不敢想不敢干的事。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秦璎这一次以更加认真的态度观察箱中。
箱子里,一支十二人骑队沿着干涸的河道赶路。
秦璎敏锐发现一个问题,她看箱子的视角是固定死的。
无论怎么变换角度,垫脚尖还是趴着看,视角锁定在一个点。
仿佛在用平板看视频,而这韩队率就是视频的主角,一直处于中心。
“主角?”
秦璎盯着箱中小人的头顶,忍不住托下巴,
这时,让她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奔马的韩队率一手扼着缰绳,猛仰头望向天空。
箱子里的他极小,不借手机秦璎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仰头的那一刹那,秦璎生出一种直觉——她的存在被察觉到了。
他不是什么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活人。
在刚才的某一瞬间,秦璎和他隔着时空对上了视线。
秦璎像是和外星人轻轻对碰了一下手指,心中微妙又激动的情绪还来不及整理,那韩队率已转回头去。
箱中还传来对话声。
“韩队率,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韩队率背脊僵硬,说话时语气迟疑:“没什么,走吧!”
言罢,他一抖缰绳,继续纵马奔驰起来。
箱中这支小小的骑兵,沿着干涸的河道前行。
转过了道弯,一片黑漆漆的山谷被秦璎尽收眼底。
地面密布焦黑的闪电形纹路,仿佛曾被雷霆洗刷。
这些纹路,与秦璎踩到的碎骨上的焦痕一模一样。
数百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干裂的大地上。
这些人十分虔诚,围着高台叩拜祈祷。
高台上有个黄袍小人,臂弯中抱着包袱似的东西。
秦璎将手机对准他。
就在她双指放大,调整镜头的瞬间,黄袍小人猛抬头。
青筋鼓起的脸上一双赤红双目,正正好在手机屏幕中与秦璎对上了视线。
“神,您在看着我们吗?”
大概是颜值差异,同样是疑似与箱中小人对视,这一次秦璎只觉后背发凉。
她也看清了这黄袍道人手中的东西——是个襁褓。
一缕胎发搭脑门上的婴儿,在襁褓中安睡。
黄袍小人唇角大大咧开,他狂热看着秦璎的方向。
“请您收下这金童!”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多余的话和仪式,黄袍小人猛将手中襁褓朝着高台下掼去。
以箱中小人的体型,这高台约有四层楼高。
襁褓砸下,婴孩只怕会摔成肉泥。
踩到怪异骨头没慌,发现箱子异常也没慌的秦璎心跳漏了半拍。
这小老王八蛋干什么?
“卧槽!”
她爆出一句粗口,朝箱子抓去。
这动作完全出自于救弱的本能,并未考虑过能不能实现。
自然也没考虑过,以她的体型抓住襁褓会不会不小心把那婴孩捏扁。
将要探入箱子时,她的指尖像是被隐形电弧打了一下。
一阵微妙却强烈的拉扯感传来。
这箱子要把她拽进去。
意识到这个,秦璎嘶了一声,手急急缩回,悬在箱子上方。
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秦璎心一沉,整个僵住。
可几秒后她意识到不对劲,哭声没有中断。
若襁褓已落地,那婴孩哪有命哭?
她松口气,缓缓移开手。
再透过手机看箱中,便见襁褓被一支利箭穿透,钉在高台木柱上。
这一箭极为高明,只钉住襁褓一角,并未伤及里面的孩子。
死里逃生的孩子,悬在半空哇哇大哭。
哭声在山石间回荡。
秦璎来不及松口气,她愕然发现所有的小人都仰头看向她。
她的影子清晰投进了箱子里。
遮天蔽日!
......
天宝九年七月,有史记载,神之影现身俗世。
啪嗒。
张弓射箭救下襁褓中婴孩的韩烈,失手捏断了长弓。
整片天空都暗如黑夜,通天彻地的人形黑影静静矗立在地平线的尽头。
神灵,在俯瞰人间。
这句话如此具象地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卧——槽——”
神灵发出声音如雷霆,响彻天地,失真而意义不明。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高台上传来黄袍道人癫狂的笑声。
神灵说,沃草!
“沃草,沃草。”
黄袍道人深度揣测那道神音的意思后,他悟了!
沃土为乾,草木为坤。
合二为一,乾坤二卦为生机繁荣!
加之神影现世时伸手的动作,浑似抓取金童人牲!
黄袍道人赤红双目一转,凛然指天。
“只要我们献祭人牲,神便会赐予我们沃草与丰饶!”
“快快献祭!”
静了片刻后,山谷中顿时沸腾。
一排木笼子打开,笼中关着的童男女被暴力拖拽出来。
黄袍道人的徒弟不顾这些幼孩的哭喊,猪仔般将他们驱赶到干涸的河道旁。
破衣烂衫一剥,便要豁开喉头宰杀放血,掏出心肝五脏祭祀。
这些从各个村落搜罗来的童男女,大的八九岁小的四五岁。
见天地剧变,又见这些恶煞凶神如何不怕?
河道旁呜呜哭声震天。
韩烈猛然惊醒:“住手!”
他行事逻辑简单明确。
索要血祭的算什么神,拜祂作甚?畏祂作甚?
如此想着,他抽出腰间环首刀,朝着河道冲去。
高台上黄袍道人见状,挥舞着袍袖疾呼:“拦住他!”
山谷中的村民纷纷不要命地来阻路,将韩烈等士兵团团围住。
韩烈心中焦急,甩开一个挡路的中年人,又被一个极消瘦的老头儿抱住大腿。
如此搅缠之下,就算他力大超常人,一时也难以脱身。
眼见惨事就要发生。
突然,韩烈自幼挂在胸前的那颗黑色木珠一烫。
在两块胸肌正中的皮肤上,烙铁似的灼下鲜红印记。
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清晰又悦耳的女声。
“放屁呢,老娘才没要祭祀!”
随着这一声没个神样的抱怨,云中倏然探下根通天彻地的木柱。
黄袍道人初还高兴。
很快,笑容凝结在他的脸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上探下的木柱如攻城撞木,将黄袍道人撞飞出去。
巨力之下,他的身体化为难以形容的糊状物,烟花般散了满地。
纷纷扬扬洒在听他指挥,来祭祀的信徒身上。
溪谷中一片死寂。
韩烈耳边又响起声音。
“那小人,对,就是你。”
“姓韩的队率,别愣着,快去救孩子。”
天宝九年七月。
高坐天端的上神,对祂的人间代行者下达了第一次神谕。
细雨如丝,在才擦净的玻璃上汇聚成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龙骨和细鳞静静躺在鞋盒里,秦璎坐在书桌前,单手拿着罐头瓶打量。
罐子里的四角白鹿,四脚朝天僵躺在罐底,还是那不知死活的样子。
但......
它故意吐着小舌头,但舌尖不停不停地分泌着透明的哈喇子,在罐底积了一滩。
还有腹部急促的起伏,暴露了一件事。
这家伙在装死。
“智商很高啊!”
秦璎屈指弹了一下玻璃罐,心中有了计较。
她猛将脸凑近,发出魔鬼似的威胁:“别装了,起立,否则宰了你炖汤!”
话音落,窗外轰隆一声巨响,雨势忽然变大。
不等秦璎惊讶,心情起伏带动天象变化的夫诸一激灵爬起来。
它脚边积了馋出来的口水,四只蹄子滑冰出溜数下才站稳。
颤颤巍巍飞机耳,低着脑袋小心翼翼抬眼看秦璎。
秦璎看了一眼外头的暴雨,对四角白鹿微微挑眉。
外面的雨......似乎和这家伙有点关系!
她不太敢确定,掏出手机对准罐中的奇异生物拍了几张近照。
随她动作,外头刮风带响雷十分热闹。
秦璎缓缓勾起唇:“攻击人类城池,造成大雨,你该当何罪?”
她这试探性的问话,却让夫诸鹿心都快从嘴巴里吐出来。
前蹄一软,就这般在罐子里跪下。
呦呦几声,似辩解又似求饶。
秦璎听不懂鹿语,但从这鹿的神态她清楚知道了一件事。
这鹿能听懂人话,并且很害怕她,哪还有在箱子攻击人类城池时的嚣张气焰。
且她留意到一件事。
对拇指大的四角白鹿来说,偌大的黄桃玻璃罐,它只站在边缘试图远离什么。
循着方向看去,秦璎看见了那只鞋盒。
答案昭然若揭,这小鹿在害怕鞋盒里的龙骨。
秦璎缓缓直起身子,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起细胞夹将鞋盒中的龙骨头颅单独夹起。
玩笑似的举到罐中小鹿的面前。
“我有个小玩意,你要不要看看?”
雷击黑痕贯穿龙骨,龙角叮一下撞在了黄桃罐头瓶上。
夫诸鹿眼一翻,又要昏厥过去之前它听见秦璎的话。
把龙骨当成小玩具把玩的女人,低语道:“还敢引来雷霆风暴?”
夫诸尾巴一翘,吓得撇出了好几粒芝麻大小的疙瘩屎。
它鹿眼一眨巴,瞬间委屈得哭。
夫诸生在水灾中,所在之处必然下雨,心情激动便会引来风暴。
这是生来就有的天赋和诅咒,它控制不了!
夫诸委屈得要死,抽抽噎噎跪在地上,自己哄自己不许再哭。
窗外暴雨顿时小了一些,秦璎脸上笑容越发扩大。
她满意点了点头:“是个听管教的。”
夫诸闻言,小心中带着点窃喜看来。
被强大的存在夸了哎,有点开心。
窗外雨势又变大,夫诸急急收敛心神。
秦璎将龙头骨放回鞋盒,视线不停打量着夫诸。
这小鹿皮毛散发微光,四只鹿角似白玉。
好看,她想要养。
她笑得越发和善:“念在你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大错,这次......”
在夫诸忐忑的目光中秦璎道:“这次就先饶了你。”
没等小鹿高兴得呦呦叫,秦璎竖起手机,把刚刚拍摄的夫诸照片展示给它看。
“不过,你的魂灵已经被我定下印记,你还不臣服?”
秦璎这话纯粹是哄小傻子玩,不料夫诸听见臣服二字突然支棱。
仰头看着秦璎,两只眼睛瞪老大。
“怎么,不愿意?”秦璎脸沉了下来。
如果这能引发风暴的白鹿桀骜,她不可能就这样放它回到箱中世界。
也不可能关在身边,让老家天天被水淹。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道毁灭。
秦璎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眨眼间已经在思考人道毁灭的方法。
不料,夫诸突然发出一串呦呦的声音。
随即垂头,头顶四只玉似的角在罐底一碰,三跪九叩。
能把龙骨当把件,还有人类香火祭祀的大佬要它臣服。
这种好事,夫诸挨天雷也没想到过。
它学着人类拜罢,秦璎讶然发现小鹿身上雪白的皮毛浮现出一团一团的淡金色纹路。
和箱中祭祀时,箱子上出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些似卷草的金纹,如花绽放。
最终汇聚于夫诸的鹿角中央,形成一抹金痕。
而后一道四杈鹿角的白色虚影从额心浮出,直直穿过玻璃罐头,悬停在秦璎面前。
乖顺如小狗,只待人来接。
秦璎犹豫了一下,终究缓缓抬手。
那印记飘来乖顺投入她的掌心,化为一行字符。
这是一种比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
托着这行古老的文字,一种极微妙的掌控感充盈全身。
她看懂了这些字。
‘敖岸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屋中一片寂静,只听细雨敲窗。
秦璎睫毛微颤长出一口气,那行小字隐没再无痕迹。
“夫诸。”
听见自己的名字,浑身发软的夫诸将头深深埋下。
秦璎拧开罐头上的马口铁盖子,将夫诸从罐子里抖出来。
夫诸浑身是水,也不知是天生皮毛湿润还是被吓出的汗。
它哆哆嗦嗦站在书桌上,一脸无措。
秦璎一指放在旁边的迷你祭品:“要是没毒,就给你吃吧。”
听见秦璎叫它吃香火祭品,夫诸犹犹豫豫走过去。
在箱中世界献祭的三牲祭品上闻闻嗅嗅,它先是摇了摇头表示无毒。
然后胆怯看着秦璎。
这上面附着着香火和信仰,是人类献祭给上神的。
真的给它吃?
秦璎又点头,夫诸四蹄得得绕着席子转了一圈,探头先叼起了装着醪浆的坛子。
上下牙一合将坛子咬开,
仰脖将碎陶片和里头的醪浆一同咽下后,发出酒鬼似的舒畅长叹。
看着是食草动物的样,但夫诸对肉也是来者不拒。
又去咬烤制得金黄的烧猪,咀嚼出脆生生的声音。
它吃得摇尾巴,秦璎托腮在旁边看。
就在气氛最为和谐时,楼下的门突然被敲响。
“秦璎!”
中气十足的喊声,差点让啃猪拱嘴的夫诸哽死,也让看吃播的秦璎一下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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