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晏卿离猛然惊醒。
她做了很多混乱的梦,梦的内容她已经记不得了,但身体上的感觉骗不了人——她做了一个噩梦。
晏卿离下意识想擦脸上的汗,却先触到眼眶的湿润,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让她白净的脸变得有些滑稽。
......她这是怎么了?
晏卿离有些茫然,不清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看守之人,是不该有大喜大悲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该好奇去探究过去的事情。
想来也不过是些凡尘杂念,不必理会。
她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晏卿离看了眼高悬的红月,推测现在大概已经是戌时了。
距离万鬼同窟,不过两三个时辰。
忘川河,自古都是冥界最神秘的地方。
人死后成鬼,大多会慢慢丧失意识,在地府记名投胎,但一些怨念深重或背负罪孽的人在死后,难以忘怀而在人间停留,时间过久会导致人间秩序混乱。
由神荼索回这些鬼魂之后进行裁定,若是没有罪孽就在地府当个小差,反之则进地狱。
可总有强者的鬼魂不愿往生,仗着武力在冥界搅动风云。
后来,地藏王菩萨出手,不惜自身入局,坐镇忘川河,度化万鬼,
地藏王菩萨已转世千年,仅仅一具分身,根本无法压制万鬼太久。
这也是晏卿离出现在此的原因。
晏卿离按了按太阳穴,等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这里的鬼魂,大多都是曾经的厉鬼,第一次见面,一定要镇住了。
亥时到。
一阵阴风吹得晏卿离睁不开眼睛,耳边变得热闹非凡,敲锣声、讲话声,走路声环绕着晏卿离。
等阴风过去,晏卿离睁眼,彼岸花海早已消失不见。
两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阴影映照在地面被拉得细长,显得阴森可怖。
道路尽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鬼城,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个轿子,四周被无数侍卫环绕,敲锣打鼓。
上头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男人,俊美得让人心惊,右手扇着一把扇子,嘴角带着邪笑。
万鬼出动的景象,如果不是这一群人连影子都没有,乍一看还挺像模像样的。
眼看着就要冲撞上晏卿离,她往旁边走去,脚上铃铛作响,晏卿离忽然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她转头看去,正是轿子上的那人在看她。
晏卿离心头一跳,这人竟是异瞳,一红一紫。
按道理她周身被忘川河之力包裹,一般的鬼魂是注意不到她的,但这个人,啊不,鬼,他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晏卿离定定地盯着他,直到轿子走到她面前,这只鬼扇子一抬,抬轿子的四个小厮便停了下来。
他低头打量着晏卿离,薄唇轻启,嘴角是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位姑娘,倒是个生面孔。”
此言一出,晏卿离察觉到不少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如芒在背。
“这是谁?怎么没见过?不会是人类吧?”
“你傻啊,冥界岂是哪有人能进来?除了咱们,也就是地藏王那个死秃驴了。”
“可能是哪个刚来的小鬼吧。”
晏卿离轻咳一声,正色开口:“本君名叫晏卿离,奉西方鬼帝之命,特来此看守。”
言下之意,我是来管理你们的。
可能是听鬼帝的名字,鬼群里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消失了,变得鸦雀无声。
倒是轿子上那位神色自若。
“既如此,今日中元节,您正好随我们一同前去庆祝,就当是见面礼了。”
“初次见面,在下涂山夜。”
就这样,晏卿离跟着涂山夜进了前面的鬼城。
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按道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总归是有几分重量的,这些人却没一个怕她。
难道,地藏王菩萨这些年来,和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晏卿离心里狐疑,时不时扫向一旁的涂山夜,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忘川河在秩序外数万年,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营体系,而存在于这体系中的首脑,自然就是她身旁的涂山夜。
身为忘川之主,一般鬼魂根本无法谨慎。
晏卿离也仗着这一点四处打量,发现这里不仅按照人间的模式做买卖生意,听上去还特别有烟火气。
她心里默默地想,若这里是人间,涂山夜还挺有做城主的潜质。
涂山夜请晏卿离去了一家极大的酒店,名叫听潮阁,让店主端了不少菜上来。
“殿下请。”
晏卿离本来不想吃,但见桌上各色佳肴,香气飘荡,美味异常,她无意识拿起筷子随手尝了一下。
顿时感觉思绪有些施施然,浑身通畅,称得上珍馐美味。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很怪异,做饭的厨子还叫涂山夜“涂山殿下”,但这一切都不如眼前的食物更能吸引晏卿离。
晏卿离不自觉又夹了一筷子,又夹了一筷子,到最后桌上的美食被一扫而光。
涂山夜眯眼复杂地瞧了她一下,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不过要从她这里得到离开忘川河的方法,总要付出些什么。
一连数天,晏卿离有些乐不思蜀,白日里躺在彼岸花海中打盹睡觉,直到晚上才开始一天的活动。
这天夜晚,晏卿离端着酒杯,总觉心慌,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手捂住胸口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涂山夜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神一变,好心提醒道:“可是结界出什么问题了?要不殿下去看看。”
晏卿离正想说不用,突然心脏重重一颤,接着眼前景象飞快变得模糊。
有人在攻击忘川河的结界!
晏卿离毫不犹豫放下酒杯起身,飞快往目的地去,没注意涂山夜跟在自己身后。
她在空中飞快往前飞,隔得老远,就看见一个面容狰狞的男子长发飘飘,阴气自掌心射出,一下一下地攻击着忘川河淡金色的结界。
这是鬼帝亲手设下的结界,寻常鬼物突破不了,可那人动手间分明用的是强悍的阴气。
长此以往,真有可能会出问题。
“住手!”晏卿离伸手握住一柄长枪,高声喝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撒野?!”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表情一下变得难以置信,狭长双眸紧盯着晏卿离。
“你不认识我了?!”